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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欄四/山腳下的蘆葦  】   

加州的紅木

 

傅冶中

Image by Vladimir Kudinov

圖片來源/ wix

加州的紅木是世界上最高的樹,樹高可以到 110 公尺,相當於 30 幾層樓高,十分壯觀。 紅木生長的地區,限於舊金山海灣及以北的加州沿岸地區。原始紅木群在 20 世紀初幾乎滅絕,所幸經過民間團體的保護倖存下來,但原始紅木森林區域也僅是原住民時代的 20 分之 1 大了。

 

紅木是活化石,在遠古時代並不限於北加海岸,在兩億年前遍布全世界,這些樹的祖先和恐龍們一起生活,但是經過不斷的氣候變化,紅木森林面積大幅縮小,紅木在一千萬年前開始只定居在北加州沿海一片大约 8000 多平方公里的狹長區域裡,紅木嗜水,可能只有在北加海岸,冬天有幾個月不斷的風雨,終年又有很大的晨霧,才能提供充足的水分,紅木葉片可以抓住霧氣,夏季早上走在紅木森林裏,紅木葉片滴水,滴滴答答的,以為是在下雨,走出森林才發現是霧。 

 

紅木第一次遇到人類大概是在一萬多年前,原住民從北方遷徙到加州沿岸,原住民和紅木共存了一萬多年,原住民不但保護著紅木森林,而且還發展出一套促進森林健康的方法。歐洲人來的時候,看原住民在小規模的燒森林,原住民的用意是燒掉一些矮小的灌木和雜草,同時減少昆蟲的數量,歐洲人覺得原住民很愚昧,但是現在美國的森林管理也學會用原住民的方法來促進森林的健康並預防大規模森林火災。

 

紅木和原住民幾乎是命運共同體,1849 年加州發現金礦之後,湧入大量的淘金人潮,大多數的人沒有因為淘金發財,成為農民,但這塊土地上已經有了原住民,於是就有了對原住民的屠殺,以獲取土地,舊金山北灣的 Marin 縣原來有兩萬 Mikow 族人,在屠殺後,僅倖存 14 人,現在 Marin 縣有一千多原住民,都是這 14 人的後代,同時因為要蓋大量的居民住宅和種植農作物,幾乎砍光原始紅木森林,舊金山灣區原來是一個紅木森林,夾雜其他松樹,後來成為果園,再後來成為今天的矽谷。

 

1900 年,灣區有位居民 Andrew P. Hill 擔心原始紅木會消失,發起了保護紅木行動,第一次聚會募到 32 塊美金,保護了三棵兩千歲的紅木大樹,同時促成州政府在 1902 年成立了第一個州立公園,公園的遊客中心就在這三棵樹附近。之後保護紅木的組織就漸漸成長,聲音力量也愈來愈大,但因此伐木公司也加快了砍伐原始紅木的速度,這些保護組織向社會募捐,然後用募到的錢向地主買地,再把買來的土地交給州政府管理,成立州立公園,有些買到的地,已經被伐木公司砍光了,買下來之後再種樹苗,希望漸漸恢復森林原狀,只是紅木長到400 歲的時候才成年,壽命 2500 歲,比人類的壽命長,100 歲的紅木還只是幼稚園的小朋友,捐款救樹者大部分是女性,其中最大的組織,拯救紅木聯盟,是4位女士成立的,也可以說主要是靠著婦女的力量才保留了一些原始紅木森林。

 

在 1969 年,經過民間近 70 年的努力,聯邦政府終於成立了紅木國家公園,這時候只剩下了約 300 平方公里的原始紅木森林,是 19 世紀 8000 多平方公里原始森林的 20 分之一不到了。公園的正式名稱是紅木國家和州立公園,因為公園大部分的地早已成立了州立公園,聯邦政府只是分擔了一部分的工作。

 

雖然紅木國家公園已經成立,但是靠近公園的私人土地上還有一些原始森林,在 1995 年太平洋木材公司被人惡意收購後,新老闆加倍對原始紅木森林的伐木速度,(當時一棵原始紅木約賣 15 萬美元,相當灣區一棟房子的價值),特別是在山坡斜地上的濫伐(clearcut),造成 1996 年的土石流災難,幾乎埋沒了小城 Stafford,之後州政府請學者專家勘查,確認土石流是因為山坡地濫伐造成,沒想到州林務局在報告出爐的當下,竟然又批准了土石流旁邊山坡地的砍伐,這時候所有合法方法都已用盡,抗議人士把一位 22 歲的自願者Julia Hill非法送上其中一棵一千五百歲、高 61 公尺的紅木,這棵紅木被他們取名叫月亮 (Luna),長在伐木公司的土地上,用來防止這棵樹和周邊的原始森林被伐木公司砍掉。抗議組織本來要求她在樹上坐 5 天,女孩和伐木公司互不相讓,她在樹上住了兩年多,最終和伐木公司達成協議,保留了月亮紅木,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她在樹上經歷了兩個冬天的風雪,100 英里以上時速的狂風和夏天的雷電暴雨,伐木公司曾用巨型直升機吹她,用探照燈 24 小時照她,並派了 10 位警衛住在樹下,防止食物被送上樹,最後氣候實在太惡劣,警衛們在樹下待不下去,撤退了。 在協議裡,伐木公司同意保留這棵樹,和樹周邊 60 公尺內的其他樹木,但是女生終身不能再進入太平洋木材公司的土地。

 

Hill 女士用了兩年時間保護了一棵千年大樹,可是在幾年之後,月亮樹被人惡意破壞,砍斷了樹直徑的三分之二,大家以為月亮樹會倒下,沒想到二十幾年後的今天月亮紅木還是健康的活著,只是用釘子加固了樹幹。

 

在 Hill 女士和伐木公司抗爭兩年之後,加州法律對紅木的保護更加嚴格,也不准許山坡地的伐木,北加州很多人也在自家的院子裡種了紅木,但紅木是群居植物,因為群居可以對抗強風,可以吸收水氣,現在在院子種的單株紅木是否能在幾百年後長成大樹,還是會因為缺水或是土地開發,而不能生存下去?海岸線上剩下的原始紅木是否能在全球氣候變化的情況下,繼續生存下去,這都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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