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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站在大地上，身體和大地唯一接觸的地方就是腳底，所以說腳底的觸覺時時在發生，但是一般人缺乏訓練和敏感度，不知道腳底有許多故事正在發生。腳底除了是訓練觸覺的重要場所之外，也是肢體動作的源頭，不僅是動力的源頭，也是掌控方向的源頭。今天就以我的身體經驗和理解所及，和大家分享所觀察到腳底的故事。

 

樁
 

大家聽過「站樁」吧？「樁」在哪裡？從腳底打進地面去的。有形的樁其實不存在，卻存在一種無形的樁，那是一種「覺」，感覺兩條腿各綁著一根木樁插進土地裡，誰也推不倒你。這種「覺」發生在腳底，就是所謂的「湧泉長根」，湧泉長根了，樹才會穩，才能隨風擺動，功法招式就如同是在身上吹過的各種不同方向大小不同的風。「樁」是假的，但是「樁」的感覺是真的，效用更是如假包換，因為你的「覺」調整了你的身體，讓你的地基如同「打樁」一般堅固。

 

投影面
 

我們平時不是雙腳站立就是單腳站立，當雙腳站立時，投影面就是兩腳掌中間所圍成的四邊形，單腳站立時投影面就是腳掌本身。單腳站立時的投影面比雙腳站立時小了許多，所以單腳站立的難度會比較高，因為身體的重心（中軸線）必須時時落在投影面上，否則就會失去重心。失去重心有兩種結果，一是倒下，然後重新結構身體，再找回重心；二是靠肌肉的力量撐住失去重心的結構，如果是瞬間大量的出力會造成肌肉的拉傷，如果是長期的肌肉代償出力則會造成肌肉的僵硬、沾黏。總之，只要掌握好中軸線和投影面的關係，肌肉就可以處在放鬆的狀態，這才只是練功的基本條件。掌握這樣的關係和力量大小無關，它就是一種整體的感覺，感覺身體的關節該如何擺放，擺放的結果腳底會知道，最後由腳底來打分數。

 

方向性
 

人體的各個關節有其功能性和局限性，比如說膝關節無法左右旋轉，踝關節旋轉的角度有限，髖關節可以旋轉的角度最大。什麼叫做卡住了？就是關節動不了，唯一的解法就是腳底跟著動，旋轉腳掌的方向，整個身體就被解鎖開了。腳有分實腳、虛腳，虛腳要調整方向很簡單，實腳就需要一些功夫了，我們通常說「沉轉」，沉著轉，中軸線如果落在湧泉的話就會很好轉，像圓規畫圓，也像陀螺在旋轉。所以說腳底的旋轉就掌握了身體的方向性，每一個功法都和腳掌的方向息息相關，否則你就會自己卡住自己。練功就是自己找自己麻煩的過程，也是自己化解自己麻煩的過程，所以腳掌既是麻煩製造者也是麻煩化解者，轉個方向就沒事了。

 

作用力與反作用力
 

依據牛頓第三定律，當兩個物體交互作用時，彼此施加於對方的力，其大小相等、方向相反。腳底和地面作用，就會產生反作用力，我們如何利用這股反作用力來移動我們身體，無論是縱向或橫向的移動，都要依賴腳底的功夫。俗語說「蹲得越低，跳得越高」，應該是指那種瞬間發力的狀態，而不是指先蹲著等在那裡，那一定是跳不起來的。可以想像一個跳高選手要蹬起來的那一瞬間，一定先有一個強大向下踩的力量，然後產生一個同樣強大的反作用力將他的身體帶起來。練功也是一樣，我們既要上下移動，也會左右移動，這力量從哪裡來？從腳底的反作用力而來，所以腳底功夫就變得無比重要，何時該發力、發力的方向為何？換句話說，就是腳底何時該沉、沉的方向為何？所謂功夫到家，就是可以藉著反作用力帶動肢體動作，如此就可以做到毫不費力，這才是進入氣功態的先決條件。

 

螺旋
 

前面提到的反作用力是一種直線運動，但是我們練功時比直線運動複雜多了，所以氣機導引提出了螺旋、延伸、開闔、絞轉四大原理。螺旋是二維的旋轉加上第三維的直線運動所形成的三度空間運動，螺旋可以說是自然界最省力、最有效率的一種運動，子彈的飛行就是一種螺旋運動。肢體的動作也一樣，會自然傾向螺旋運動，因為最省力、最接近自然，但是螺旋從何而起？一切從腳底而起。前面提到的「沉轉」，就像是把螺絲釘轉進地裡，而「提轉」就像是把螺絲釘轉出來，這些動作都來自腳底的感覺，這感覺會轉化成真正的螺旋力，帶動全身依序而轉動。若要把延伸、開闔、絞轉都歸納為螺旋也不為過，只是半徑、方向不同的螺旋而已，所以說一切功法的最大的秘訣就是螺旋，如果每次練功都能感受螺旋力帶著你走，那肯定是有點功夫了。沒有腳底就沒有螺旋，所以說沒有腳底就沒有功夫。

 

音樂有「樂譜」，用五線譜來表示；如果一套功法有「功譜」的話，我覺得應該用腳底來表示，因為腳底隱含最多的功法訊息。在每一個不同時間點，如果可以量化腳底不同的區域和地面接觸的力量及方向，其實就可以描繪出連續的肢體動作，甚至是手指尖的細部動作，因為螺旋是會貫串到末梢的。練功就是在練「覺性」，我們可以先從腳踏實地的「腳底」開始，利用功法來找自己麻煩，然後透過腳底觸覺回饋系統來調整身體，讓身體越來越自在。練功應作如是觀，其實滿好玩的！